我在互联网银行放网贷

第一消费金融：本文为小说，即虚构作品。故事纯属虚构，如有雷同，纯属巧合。

一 初来乍到

2020年春夏之交，我来到了深圳。从老家来到深圳，跟他人美其名曰去大城市发展，但我内心很清楚，自己更像一个“逃荒者”。疫情之初，原本在老家上班的公司已经摇摇欲坠，在此公司工作的六年间，既经历过公司的高光时刻，也见证了老板因过度扩张、多元化而导致资金链断裂，公司“步履蹒跚”熬到2020年年初，疫情又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，苟延残喘了几个月后，便无疾而终，算是解散了，当然员工更没有任何形式的补偿。

我学历普通、能力有限，所以在当地再想找一份工作比较困难。在与毕业就来深圳工作的大学同学沟通过后，当即拍板要来深圳。来到深圳奔走一个月后，找到了一份在普度银行的工作——对公客户经理，开始了我在互联网银行放网贷的生涯。

这份工作既满意又不满意：满意的是普度银行是一个大平台，算是中国第一家互联网银行，由互联网巨头TX集团牵头成立，在开业的时候总理都曾来视察过，头顶各种光环；不满意的是，我是普度银行的外包员工，准确地说我不属于普度银行，更像是我的人力资源公司（外包公司）派驻到普度银行上班的，入职之后发现从工牌、食堂消费、节假日福利、年终奖等方面，与行编有着天壤之别。既来之则安之，找不到更好的工作，那就将就着吧，也算是在深圳安顿下来了。

回顾当时，是通过招聘网站平台，添加外包公司人事的微信沟通的，对方告诉我是外包岗位，工作地点在普度银行，工作内容是做对公贷款业务，职位分为两种：一种是电销，一种是外勤，让我选择。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外包，就想着尽快在深圳先安顿下来，且尚不知未来疫情还会持续多久，就选择了电销职位，但具体的工作内容也不清楚，或许是给银行正式编制的客户经理打下手吧。

我顾不上挑剔，约好时间去面试了。面试的地点很诡异，是在一家咖啡馆的包间，担心被骗，我查了一下，咖啡馆就在普度银行附近。在咖啡馆面试，给出的理由是由于疫情防控，所有应聘者暂不能进入办公职场面试，这让我一度怀疑是传销组织，但是细想地点是繁华的写字楼下，咖啡馆又是公共场所，传销的概率极低。

二 “郑行长”

到达面试地点之后，发现来应聘的人还不少，心里逐渐就踏实了。这次面试中遇到了“郑行长”，郑行长首先姓郑，因他的名字比较少见且难记，所以在入职后大家互相熟悉了，给他起的绰号。之所以叫他郑行长，主要有三点：一是因为他是传统银行从业多年的资深人士；二是他的穿着与我们格格不入：每天都是白衬衣、黑西裤、黑皮鞋，应该是在传统银行形成根深蒂固的穿着风格；三是郑行长是我们这一批入职员工中的灵魂人物，没有之一，后面会详述原因。

为了加快面试进度，应聘者都是每三人一组进入包间，很荣幸，我跟郑行长一组。进入包间后，面试官是两个人，例行自我介绍之后，面试官问：你们对科技型企业了解多少？如何判断科技型企业的实力？如何接触到科技型企业的老板？如何沟通让这些老板接受普度银行的产品？郑行长侃侃而谈，从疫情以来国家对实体经济的扶持，到金融机构响应国家号召加大对科技型企业的资金投放，再到专精特新企业的认定，最后扯到创业板、北交所、纳斯达克等等，基本这个问题属于郑行长的个人表演，之所以基本而不是全部，是因为我又做了部分补充，而另外一个应聘者几乎没有说话。到我们问面试官的环节，郑行长一人基本把我想了解的都问了，我才知道这份工作具体内容：通过电话联系有资金需求的客户，指导客户去申请普度银行的企业贷款，若审批通过了，我们就可以拿提成了。我问面试官：如果客户逾期了，我们要承担责任，负责催收吗？面试官说我们只负责指导客户来申请，审批通过后，如果客户当月提款，就拿全部提成；如果客户当月未提款，那么提成有对应的折扣。也就是说只要客户能审批通过，不论是否提款我们都有提成。听到这话，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太不可思议了，对公信贷业务不用负责贷后？是不是画大饼，忽悠人入职呢？

带着疑惑，面试完出来后，我主动向郑行长示好，我问郑行长，你对这个普度银行很了解啊。“了解一些，现在工作不好找啊，我之前在XX银行办理房产按揭贷款的，目前国家要求房住不炒，房地产市场萎靡，房贷也不好做了，能入职普度银行也是不错的选择”，郑行长以一副过来人口气淡淡地回答到。我们互相加了微信，他又说“我有房贷，压力大”，就挥一挥手向我道别了。

三 入职普度银行

两天后我收到了外包公司面试通过的通知，让我月底去签劳动合同。我给郑行长发微信，问他通过没，郑行长隔了很久才回复我：通过了。月底去外包公司签合同的时候，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：入职的人员会在一个专门的会议室集中办理，我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在填写劳动合同。因为岗位要求是全日制本科，所以会有现场查验学历的环节，人事妹子收取了我们入职材料后，就开始在电脑前查询。查到一个哥们儿的时候，他的毕业证书，人事妹子反复在“学信网”上查询就是没有结果，又仔细看了一下学历材料，跟那个哥们儿说：“您好，我们这个岗位要求全日制本科，但是您的这个学历证明一直没有查到呢，所以今天暂时没法给您办理入职，您看还有什么问题吗？”哥们儿停下了正在填写劳动合同的笔，估计他有所预料，看得出来是有心理准备的，没有多说话，心照不宣地拿回入职材料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。很显然，这哥们儿的学历材料有造假嫌疑，但是人事妹子给对方留有余地，没有直接挑明。正在填写劳动合同的我心中不由感叹妹子处理此事妥当。

次月初，我就去普度银行报到了。普度银行在深圳的南部，距离我住处较远，因为这是我在深圳的第一份工作，也是我人生中一个新的开始，所以晚上没有多少睡意，第二天很早就醒了。为了不迟到，主要是不确定路上耗时多久，大约六点半就出门了，早班的地铁人果然少，坐在地铁上突然想到了郭德纲的一句话：没有见过要饭的乞丐要早饭的，倘若能勤劳早起，那也不至于沦落为乞丐。老郭诚不欺我，同时心中暗暗鼓励自己，一定要好好干。结果七点半就到了，按图索骥，找到了培训的所在楼层，很疑惑的是门口竟然有保安！不是穿着既不像警察、又不像城管制服的保安，而是穿着白衬衣、打着领带的保安，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有领导视察工作的安保人员。而且门口竟然有安检设备，保安对每个人都要详细检查后方可进入，随身携带的包要放在外面指定的区域，手机等电子产品是无法带进去的，让人恍惚中以为去参加考试。我按照要求带了纸笔和水杯后，来到了指定的新员工培训室。

四 新员工培训

新人入职，先进行两周的培训，第一周讲企业文化、公司制度等等，第二周培训具体的工作内容。由于来得太早，等了很久第二个人才来。九点之后，培训老师进来了，算是正式开始了我们这一批新员工的培训，我环顾四周，大约40多名新员工，但是没有郑行长的身影，或许郑行长有了更好的去处吧，我心想。但是奇迹发生了，当我们培训至快到11点的时候，培训室的后门开了，进来一个人，“你好，这里是不是新员工培训的地方啊？”循声望去，郑行长！他正有些气喘吁吁地问道，培训老师也疑惑，“请问找谁？”“我是今天入职的，路上有点堵车，迟到了”，郑行长答道。郑行长是潮汕人，我始终怀疑郑行长应该是当天早上从老家出发的，不然怎么这么迟才到？哪怕是从东莞或者惠州过来，也不至于这么晚啊。

郑行长还算记性好，看到了我，正好我也坐在边上，他就径直走来坐到了我的旁边。自从郑行长来了之后，发现他对这份工作或许有些失落吧，总之对于培训是嗤之以鼻的，分小组讨论也好、响应培训老师回答问题也罢，基本上属于打酱油的角色，而且郑行长是一位负能量大师，当时不明显，等培训结束正式开展业务后就愈发明显了。分小组的时候，郑行长和我分到了一组，我们小组另外还有一个神人——“莫保险”，莫保险首先姓莫，这个姓的名人也不少，像莫文蔚、莫德里奇（嘿嘿）等。莫保险之前在某安保险公司工作，好像是做训导（培训督导？），总之听他说不是直接卖保险的，而是辅助寿险业务团队的。莫保险好像是因为之前业务调整而离职的，对保险是十分认同的，很遗憾，郑行长对保险是十分鄙视的，其实我对寿险也是不认同的，欺骗多、套路多、投诉多这是洗不清事实。郑行长最喜欢干的事情，就是和莫保险在培训课间休息之余，展开关于保险的辩论，并且要求我做裁判，其实对于他们辩论的焦点——“某安福”产品，我也不了解，但是莫保险老说身故了赔付如何如何，这个就不好了，人都没了，钱就是他娘的废纸——有个屁用！我还是比较认同郑行长的思路：中国越来越富强，国家对于老百姓的保障越来越多，医保体系越来越健全，不要轻易迷信这些公司宣传的保险如何如何，夸大宣传、虚假宣传实在太多了。但本着“和事佬”的方针，我认为他们的辩论水平不分伯仲，对他们的辩论给予了高度的评价，很精彩，一场酣畅淋漓的辩论！

我有个问题也请教了莫保险，就是最近这些年，老是接到推销贷款的电话：有房有车可贷，这个我可以理解；有寿险保单也可贷款？这又是他娘的什么套路？可惜莫保险也不知道，回答不了这个问题。我想，有保单就能贷款，或许风控逻辑是这样：买保险，尤其是长期保险（动不动就是20年、30年的），说明对未来有规划；能坚持每年缴保费，说明有钱；至少说明这个群体的资质还不错的，或许是这样吧。

新人第一周的培训就有几个人“跑”了，或者礼貌地说法叫这几个人觉得工作预期与自己职业规划不匹配。是这样的：我们第一周培训公司制度时候，有一个很重要的制度是，在上班时间不允许带手机等电子产品进入办公场所的，私人物品只能放到楼道的储物柜中（有点类似超市入口的储物柜），经过安检之后进入职场，且工位上不能随意放置个人物品，一般仅限于水杯（毕竟人有喝水的权利嘛），任何人的工位上不得有纸和笔出现，发现一次罚款500元，发现三次以上开除。新员工中的很多人之前是不知道、估计也没听过说这个规章制度，我也第一次听到有这样的要求，虽然当时不知道设立这个制度的具体缘由是什么，但是我认为既然这么规定的，应该会有它的合理原因。但是这个制度对很多人是“不友好”的，譬如一个哥们，他之前的业务是办理信用卡的，那他之前的老客户联系他办信用卡就不方便了，所以及早闪人了。这当中的几位，大部分是静悄悄“快闪”的，但是一个刚毕业的妹子还是非常单纯，问培训老师参加培训这几天有工资吗？会发给她吗？这个…毕竟普度银行也是正规单位，该有的工资会一分不少给她的。

五 “莫保险”离职

新人培训结束后，我们就被分配到了不同的业务团队，造化弄人，郑行长和莫保险竟然又分到了同一个团队。但是二人后来的表现却是两极分化，郑行长的负能量越来越强大了，抱怨普度银行业务难做，挣不到钱，总感觉他的目的是把我们全部忽悠走。反观莫保险勤勤勉勉，虚心学习，认真请教，但是一周后发生了奇怪的事情。

分到业务团队的第二周，莫保险竟然离职了！没有一丝丝防备，也没有一丝丝顾虑，莫保险就这样悄悄地离去。据“路边社”援引知情人士透露：莫保险是在周二一早离职的，关键是知情人士在周一晚上加班八点半，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看到莫保险还在，所以推测莫保险至少九点才下班。莫保险那一个夜晚经历了什么？思考了什么？无人知晓，因此莫保险的离职原因也就成了一桩悬案。莫保险那天一早离职之后，郑行长来向我“汇报”了这一惊天消息，幸灾乐祸溢于言表，郑行长一直断定，没有直接做过业务的莫保险撑不了多久就会离职的，一语成谶，郑行长的预言实现了。郑行长之所以如此吐槽普度银行，还有一个重要的事件发生在莫保险离职的前一周，也就是我们分配到业务团队的第一周，有个我们同批的员工阿宏觉得此份工作不合适，向所在的团队长提出了离职，办理完离职之后，阿宏向团队长道别，团队长像没看到他似的，完全把他当空气，不予理睬。此事流传甚广，郑行长甚至第一时间来到我的工位“报道”此事（没想到郑行长比香港记者跑得还快），但是此事件的真实性值得商榷，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，哪怕是离职了也要维持成年人的体面。我问郑行长看见当时的情形了吗，才得知郑行长也是道听途说，但凡有负能量的事情发生，郑行长总是积极地来通知我。

莫保险的事情暂告一个段落，看来这桩悬案等到水落石出还不知未来多少年之后了，毕竟莫保险离开后，没有回复我们几个的微信。相信做事认真勤勉的莫保险会有更好的发展吧！

六 电销生涯开始

我的电销生涯开始了。正式开始上线通过外呼系统给客户打电话了（俗称电销），我才得以有机会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个工作的具体内容：我们每人的工位大约一米宽，一排排挨着，每个工位都有隔断，每个工位一台电脑、一部话机（跟电脑相连）、一部耳麦，总体来看位置相当紧凑，所以可以理解培训的时候不允许随意摆放个人物品的要求了（想摆也摆不开啊）。每个团队大约20名员工，领头的是团队长；大约每5个团队又会成为一个大团队，领头的叫经理；每几个大团队呢又会组成一个对公业务的子部门，领头的叫总监，大概是这样一个组织架构；每天8:45上班打卡，上班的第一件事情是开早会，首先齐声歌唱《普度银行之歌》，这歌的韵律还是十分优美的，听说是花了大价钱请音乐学院的团队专门创作，并且还做成了MV，看完之后热血沸腾，十分有感召力。我虽五音不全，但是也跟着齐声歌唱，郑行长所在的团队跟我是相邻的，开始的时候郑行长还跟着摆一下口型，后期郑行长连口型都懒得动一下了，每次开早会都是站在角落里，默默注视着唱歌的我们，深藏功与名。

我们虽然说是对公客户经理，其实就是电话销售。提到电话销售，大家对这个行业的印象估计都是负面的，毕竟大家都会经常接到推销电话。但是招聘的时候并不写明是招聘电话销售，为什么呢？毕竟大家对电话销售是排斥的嘛，直接明说还怎么招到人嘛，会写是招聘对公客户经理，这样逼格一下子就上来了。我们每天的工作就是不停地打电话给客户推销贷款，在电销系统里，每个人都分配了企业名单，我们的任务是联系到企业的法定代表人，让对方通过微信关注“普度银行企业金融”公众号，或是下载“普度银行企业金融”APP，通过微信公众号或者APP去申请我们的企业贷款。

普度银行的企业贷款有四个产品：企业贷、科技贷、供应商贷、经销商贷，其中供应商贷和经销商贷是供应链金融，围绕核心企业的上游和下游开展的金融服务，科技贷客户群体是专精特新，企业贷是基础业务，没有上述几个特点的普通企业都可以申请。授信额度是5万~500万，属于普惠金融的范畴。普度银行虽然说是全球领先的互联网银行，其实开展业务的范围仅限于中国（不包含台湾省、香港特区、澳门特区），且这四个对公信贷产品有不同的开通区域，只有开通此项业务区域的企业主才能申请。

几天后熟悉了电销系统的操作，我正式开始了打电话推销贷款的生涯。如何形容这份工作呢，六个字概况：始惊、次醉、终狂。一开始我是有点不好意思的，毕竟没这么打过电话啊，但是丑媳妇始终是要见公婆的，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，工作正式开始了。

七 始惊

第一通电话拨出后（我们这个通过电销系统鼠标点击就能拨出，不需要电话机按键拨号），在嘟——嘟——的等待中，电话接通了。

我：您好，请问是XX公司的法定代表人XX先生吗？

客户：你是哪里？什么事？

我：您好，XX先生，我是普度银行的对公经理，工号9527，很高兴给您来电。

嘟—嘟—嘟

对方挂掉电话了。我在拨打前心里默诵了许多次的话术也就没了用武之地。“话术”这个电话销售行业经常提到的一个术语，是电销成败的关键因素，好的话术能够引导（或者说叫“引诱”）成功办理业务，拿到提成。我刚进入团队的时候，我师傅考我的话术，我答道：您好，请问是XX公司的法定代表人XX先生吗？我是普度银行的对公经理，工号9527，很高兴给您来电，请问XX先生您最近有资金需求吗？“停！你问客户有没有资金需求？客户会说没有的，这通话术无任何作用”，师傅说道。在师傅的眼里，我的这个话术就是一坨狗屎。有必要介绍一下师徒制：每位新员工进入团队后每个人都会分配一个师傅，当然了不白教，师徒期三个月，第一个月徒弟50%的提成分给师傅，第二个月30%，第三个月20%，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师徒分配比例，引起了新员工的极度反感，但是这种规定个人力量怎能去改变的了呢。普度银行外包销售人员的流动性极大，师徒制的实施，能尽量留存员工，也算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吧。

师傅重新指导我的话术，直入主题，直说客户最近浏览过普度银行的对公业务链接，点击后初筛通过了，也就是客户企业在普度银行提交了一个预授信通过了，最终的授信结果已经下发到客户本人的微信了，本次来电是协助去查看最终的授信结果的。

我疑惑了，客户并没有通过所谓的“初审”，而且这个业务实际上是客户要去申请，而不是查看授信结果，既然申请，就会查询征信。当客户问道查看授信结果会不会查征信时，“引诱”开始了：不能正面回答客户的问题，因为你回答要查征信，客户一般就不办理了；你回答不查征信，按照监管要求是违规，所以要学会转移话题，询问客户的经营情况，问客户成立多久、一年开多少发票、交多少税、有多少员工等；客户问利息多少，普度银行给出的官方利率区间是年利率3.6%~18%，但是很遗憾，我在普度银行办理的所有客户的综合利率水平是在7%~18%，注意我是说综合利率水平，因为有时候会有限时限额的3.6%、4.8%、5.4%等等的优惠利率，所谓限时限额优惠，两层含义，限时就是借款期内的前7天或者30天实行优惠利率，限额就是仅一部分授信额度享受优惠利率，而不是全部额度，而当客户享受限时或限额的优惠活动时，往往对借款期限有要求，比如最短用款三个月、六个月，这也为客户的投诉埋下了隐患。那如何回答客户的问题呢，当时普遍的话术是：我们普度银行的年利率低至3.6%，您企业的利率是多少，需要您查看授信结果后才知道，具体以系统审批为准。总之不能对客户形成虚假宣传，又让客户能够办理普众银行的业务。

八 “郑行长”离职

郑行长对这种“诈骗”行为是极度鄙视的，“18%的利率，都超过LPR的四倍了，妥妥的高利贷”他咆哮道。郑行长几乎每天都来我的工位上发泄他心中的不满，或者传达谁谁又离职了，我一直疑惑他不满为什么不离职呢？难道是忽悠我们先离职，他殿后？我极力劝说郑行长安下心来工作，我认为只要吃苦、努力工作，肯定是有业绩的，肯定是能挣到钱的，郑行长听到，认定我被“洗脑”了，反驳道：普度银行的这个业务要想挣到钱，是要靠运气的！努力是没有用的！赶紧离职吧！普度就是个垃圾，你看莫保险倒挺卖力，也不是没有业绩，呆了一周多就离职了。我无言以对，郑行长看我不说话了，满意地离开了。

咳！郑行长这乌鸦嘴，第一个月结束了，我们同批入职的，大部分人的业绩都还不错，只有郑行长业绩是零，当然之所以说郑行长是乌鸦嘴，是因为他说中了，不是他不努力，只能说郑行长运气是在是太差了，所有郑行长经办的客户，没有一个通过审批。你可能会反驳，那是郑行长经办的客户量不大，但是，郑行长客户经办了40个客户啊，40家企业没有一家批下额度。第一个月结束以后，黄小妹来向我道别，她经过考虑觉得不合适，离职了。黄小妹是非常认真能干的女孩子，但是或许真应了郑行长的说法，赚钱啊光靠努力不行有时候真得靠运气啊！黄小妹的离开，对我的触动还是挺大的，郑行长知道消息后，指点江山般地说道：我早就说过，普度留不住人，你看，还剩20来个人了，走了一半了，当然了你不会走的，你已经被洗脑了。

但是霉运似乎一直笼罩着郑行长，第二个月、第三个月，郑行长的业绩依然没有任何的起色，批核率很低，即使勉强通过审批的，批核额度也较低，几万、十几万的额度；郑行长仿佛接受了残酷的现实，在第四个月他离职了。其实郑行长后面几个月的工作是十分努力的，在他团队长的开导下，郑行长除了第一个月负能量爆棚，从第二个月开始至少上班比我早、下班比我晚、工作比我卖力，当我们都很欣慰郑行长逐渐步入正轨后，但是冰冷的数据摆在面前，正如一位长者所说，一个人的命运啊，当然要靠自我奋斗，但是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。郑行长作为我们这批员工的主心骨、绝对核心、YYDS，他的离职，标志着一个时代的落幕，自此在普度银行再也见不到郑行长了，只留下了他在普度的江湖传说，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普度外包人员。不知道郑行长对普度银行的感情是怎样的，是怀着恨意离开？还是想再拼一把业绩又迫于现实的无奈和不甘心？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，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，依然热爱生活。或许多少年后，当郑行长再次听到“普度银行”四个字的时候，会喃喃自语：爱过。

九 低迷期

郑行长的故事告一段落了，工作还得继续。我在普众银行的工作也越来越得心应手，我自嘲道：没想到，我也会打电话“骗人”了。应该说普度银行这份工作赚不赚钱，运气成分还是很大的，郑行长在的时候，我的运气只能用爆棚来形容了，频频审批通过，频频出大额度，关键是每个月我的经办业务量都没有郑行长多啊，他每个月经办四五十个客户，我每个月只有三十个左右啊。但是郑行长离职之后，我的好运貌似也走到了尽头，业绩一直疲软，我竟然也有了煎熬的感觉。首先是多了好几个“爹”，“您好，请问是XX公司的法定代表人XX先生吗？我是普度银行的对公经理…”我还没说完，对方就破口大骂，“我是爹，天天打骚扰电话，烦不烦啊”就挂掉了；我甚至目前都记忆深刻的一次，开场白说完之后，对方咆哮道：“你快回家看看吧，你们全家都死光了，骗子死全家了，哈哈”哈哈大笑之后对方挂掉了电话；其次是苦口婆心劝我“从良”的：小伙子，听你声音，应该年纪轻轻的，你说你干点什么不好，去干电信诈骗，这个会毁了你一生的，劝你回头是岸。我？？？

有段时间，我对自己工作产生了怀疑，我成了搞电信诈骗的了吗？听到客户的谩骂，我相信没有谁的心里是好受的，如果心里好受，那他是真的电信诈骗犯罪分子。

日子在踌躇中前进着。在郑行长离职后的几个月，我的业绩下滑严重，普度银行的外包业务员只有2500元的底薪，略略高于深圳市最低工资标准，我必须想办法“开拓”业绩，才能生存下去。

十 牛总

转机出现了。

2021年初，普度银行的业务版图又一次扩张了，这次普度银行开通的区域涵盖了我老家所在省份近一半的城市，且都是经济较发达、人口较多、面积较大的省内主要城市。我预感到我的“春天”到来了。

我立马联系了我之前的“战略合作伙伴”老牛——牛总。我与牛总认识多年，他人爽快、讲义气，之前没少麻烦牛总。牛总只比我年长几岁，但是阅历和能力完全吊打我好几条街。牛总比较大的遗憾是只有大专学历，他自称在学生时代与校花谈恋爱、搞网恋见网友等等不务正业耽误了学习，高考只有400多分，只能被“扫进”省内的一所专科大学。但是牛总是金子到哪儿都发光，在大学里入了党、学生会提了干，且并不影响在大学里继续与校花谈恋爱。牛总的姐夫是我们所在城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，牛总毕业后“理所当然”去了开发区管委会上班，但是鉴于牛总对考试实在不在行，又是专科学历，只能是当一个“编外”人员，当时牛总放话出来，三年内他姐夫给他解决编制，但是至今牛总没有入编。

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牛总，反而这种“临时工”的身份更有利于他，不受体制内的管理束缚。几年间，牛总利用姐夫的关系，事业做得风生水起，关系网络广泛。牛总对作为“临时工”的微薄工资根本不在乎，算是烟酒零花钱而已。牛总平时主要是搞自己的业务，主要是对接企业，为企业提供各种各样的类金融业务。而且牛总业务范围不光是本市，周边几个城市的业务也被他拿下不少，牛总在当地的高档写字楼租了小半层，手底下二十多名员工，车也换成了“大奔”，日子很是惬意。

牛总最引以为豪的业务，是我们合作的融资租赁业务。当时开发区内的A企业实力雄厚，对融资成本要求极高，综合资金成本高于6%就基本免谈了，这在当时是极高的要求。我们利用“内保外贷”方式，发挥境外资金成本相对低廉的优势，通过与某国有银行的迪拜分行和新加坡分行合作，一系列运作之后，成功为A企业融资4000万美元，一时间在开发区传为佳话。但是此一时彼一时，短短四五年时间，A企业就从金融机构的座上宾，到了向法院申请破产的境地，当然这不能完全归咎于A企业，当地的互保模式引发了连锁反应，城门失火，殃及池鱼，A企业在为多家互保的企业代偿银行贷款之后，元气大伤，连电费都交不起了，此后生产线再也没有启动过。

我第一时间把普度银行要在我们家乡开通业务的情况通报给牛总，牛总对普度银行略有了解，只是我讲到客户要申请的话，我必须先给法定代表人打一通电话，然后客户批核后的业绩就归属于我了。牛总疑惑了，申请前你打一通电话业绩就算你的，你不过来跟客户面谈吗？不实地考察一下客户的情况吗？我详细跟牛总解释了普度银行的业务模式，“这不就是网贷嘛”，牛总抢白道。“咳，应该说是我们这个对公业务线上办理，不能给客户说这是网贷”，我补充道。

牛总对普度银行这个业务的时效性很满意，但是这个有几个不可控性：

一是能否审批通过不可控。牛总问我什么样的企业符合授信要求，其实普度银行并没有培训外包客户经理，如何找到准确的客群？目标客群画像是什么样？实际上我们并不需要开拓客户，只需要电话联系下发的客户名单，指导客户或者说让客户知晓如何申请我们的贷款，传达到了、客户申请了就可以，其他的知道的越少越好，准确的说我们不是对公业务经理，我们是话务员。我只能自己总结了几条答复牛总：企业成立两年以上，开票一年以上，法定代表人是中国公民（台湾省、香港特区、澳门特区暂不可以）；最近一年内开票100万以上、且缴纳增值税1万元以上；纳税等级A、B级，最好近两个季度缴纳过企业所得税；企业征信和个人征信最近半年内无任何瑕疵，最近两年内无重大逾期；企业的经营性贷款不超过3家银行，且企业征信上体现的负债不能超过年开票额的60%；客户最近一个月的贷款申请不得超过4次，近两个月不超过6次。

二是额度不可控。虽然范围是5~500万，但是客户能批多少额度是不好准确预估的，只能先跟客户说经营良好能批到500万。

三是利率不可控。这个是最最不可控的，毕竟前两项可以预估个大概，但是利率往往不按套路出牌，后期也让牛总吃了不少苦头。

需要资金的中小微企业很多，但是牛总想从规模较为大一些的企业入手，毕竟太小的企业申请后批个5万、10万等等的小金额是没有多大意义的。很快牛总联系到一家在他看来实力还不错的企业，一番操作之后审批结果出来了：授信额度22万，年利率18%，牛总连说三声“卧槽！”额度和利率都让客户十分不满，牛总出师不利。

我和牛总复盘了一下首笔业务，牛总之前的客户多是与国有大行或股份制银行合作的，经营规模相对较大，不太适合普度银行的业务模式。我建议牛总做下沉市场，毕竟普度银行是走普惠金融路线的。牛总是不愿意做这种小微市场的，他认为这些客户抗风险能力差，容易逾期，到时候还得去帮我处理催收。当知晓我这边只做授信放款，不负责催收之后，“那还担心什么，甩开膀子干！”牛总说道。

在牛总的推动下，我们业务合作势如破竹，业绩突飞猛进。

十一 考试

2021年下半年，普度银行要求外包人员也要通过银行从业资格考试，要做到“持证上岗”。我之前说过，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，学东西较慢，属于晚熟的人，思考问题总比别人慢半拍。好在我之前一直从事对公业务，长时间的积累让我的基础较为扎实。2022年上半年参加银行从业资格（初级）考试，高分顺利通过。

十二 离开

我与牛总的合作最终暴露了，我的行为按照普度银行销售管理办法属于“虚增业绩”，也就是说除了普度银行下发给我联系的客户名单，其他的成交客户要提供来源的，我不想提供也懒得提供。普度银行的目标是利用互联网推广，让客户能够自主申请办理。

我曾给他们打了一个比方（未完待续……）